他手心嫩得没一点茧子,肤肉泛着浅粉色,掌根和指尖要红一些。是做农活、做木工留下的,掌根是粗茧,指节缝隙里的是薄茧。猝不及防,李跃青的左手包裹住他的。薄茧摩挲了几下。变戏法似的,再松开的时候,水鹊的手腕上多了一只机械手表。“春蕾”。和名字一样,手表背面和针盘刻印着一朵花,形状像是郁金香花苞。这个手表起码要一百二十多元,李跃青怎么突然变出这么多钱,还要送给他。李跃青牢牢摁住他的手,“你戴着。”水鹊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你就等着吧。”冷风一吹,才捂紧棉袄回知青院里。知青们回家的那天,李观梁和李跃青去送了。水鹊想了想,怕自己回去过年不在男主和他哥身边,会出什么岔子,他写了一张字条给李观梁。妈妈和继父住的家里没有住宅电话,所以他留了父亲家的。水鹊决定要公布一个消息。总之要向家里出柜。那就完全和剧情里的设定契合了。水鹊已经把计划一层层打通了,规划得尤其完美。写了电话号码的纸在李观梁手上,李跃青装作不经意地斜睨一眼。绿皮火车汽笛鸣响,车头两边蒸汽缭绕。兰听寒回首望了一眼,水鹊和李家兄弟还在几步远的位置,他提醒:“水鹊,走了,回家。”又转头对李观梁和李跃青摆摆手道别,“明年见!”绿皮火车只有几节卧铺车厢。还能在短桌板上打扑克。一打开窗子,空气就好得多,不那么窒闷。因着是在县城进站,在海城出站。出发还是清早,这会儿已经是下午要到傍晚了。水鹊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长身立着的人影。好久没见面,他高兴地喊着继弟的名字,跑过去,甚至忘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还在兰听寒手上。他身材高大,已经不是像刚毕业时那样的少年劲瘦,而是像工厂车间里被千锤百炼的钢铁一样,十足壮健。然而眉骨旁有一道疤痕,就显出狠厉。他松开了异常沉默的荀定,低下头察看,“你……带着扳手来做什么?”“你说你谈的男朋友,是哪……”荀定望向水鹊后方的知识青年们,语气一顿,调整用词,“是哪几个?”水鹊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荀定。“你拿着这个东西多危险,会吓到大家的,要是火车站的保安过来了就不好了……”那个眉骨留道疤的后生,虽说脸黑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扳手塞进黑布工装裤的大裤兜里。像是那种坏学生,今天迟到,明天早退,后天旷课,在校外认识了很多游手好闲但讲究什么江湖仗义的兄弟,受老师照顾的好学生见了会不舒服,而班里中末流的透明人看了他就心中害怕的那种。他讪讪地对水鹊打一声招呼,“水鹊,我家里这边近,就先走了。”兰听寒将水鹊大包小包的行李交给荀定,颔首示意,也对水鹊道:“那我先走了,什么时候想回毅叔那了,就给家里打电话。”家里就二楼客厅装了一台住宅电话。荀定一边拎着行李走,一边问:“他和你什么关系?和水家什么关系?”“是我爸爸收养的,应该是老朋友的孩子。”荀定冷着脸,“他和你住一个知青院?”水鹊漫不经心地回答荀定的问题,正在忙着看站前广场来来往往的车辆。这边的火车站是老站了,受限于城区的规划,没地方扩张站内面积,每天客流量又大,候车室和行李处设置在站前广场的周围,旅馆服务处和火车时刻表的大牌子高高挂着,日夜商店和新华书店开在边缘。“啊,我看见乌龟车了!”对面的马路街头正停着好几辆“乌龟车”。“我们到马路对面去吧。”水鹊回头看从刚刚开始就沉默下来不说话的荀定,“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