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鹊自己背着一个军绿挎包,手上只有一个装了部分土特产的小布袋。荀定侧一侧身,躲过了水鹊要分行李的动作。水鹊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好没礼貌,为什么要叫别人四眼,听寒哥比你大哦……”水鹊:“?”兰听寒二十四了。他是他们知青院里岁数最大的,人生阅历更丰富,院里的分工安排大多数时候是听他的意见。“他戴个玻璃眼镜,不是四眼是什么?”荀定眉头皱得能够夹死飞蝇,脸色也臭,“四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还有那个,你高中毕业时领毕业证,结果尾随你回家的那个男的,不就是个四眼?你忘了这个教训是吧?”荀定侧身躲入巷内,等那男生过来了,一扳手敲得人猝不及防,眼冒金星,后脑渗血。对方似乎平时在班级里伪装得很好,是个好学生。要不是后来在街头看到那四眼狗在纠缠女学生,荀定的冤屈还洗不了。“听寒哥不一样……”水鹊嘟嘟囔囔,“人家道德过关的,可好了。”荀定冷声哂笑,“对,他不一样,他道德好。和我不一样,我像是混混,对吗?”荀定瞟了一眼水鹊挽着他小臂的手,“那为什么你那些朋友,见了我像是老鼠见猫一样,跑得飞快?”水鹊安慰他,碰了碰他眉骨边上的疤痕,“那是别人不了解你,而且,你带了扳手,只是看起来比较危险。”荀定刚开始一直很抵触他们,抵触重组的家庭。水鹊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他习惯每天回家的时候在小卖部随手买点糖果,回到家里见到继弟,就分享上一两颗糖。后来……水鹊还记得对方当时的话真是把他吓了好一大跳。那时候荀定问他:“你不喜欢吗?那个奶糖,是最贵的。”六年级的荀定沉默了很久,“哦。”水鹊提起这件事,“当时家里还以为你会因为小升初考试不合格,没法上初中。”荀定垂着视线,语气厌烦,“……还不是因为你有个优秀的弟弟。”荀定看不惯对方,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和水鹊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和水川那个上档次的名牌家伙比起来,他像个做工粗劣的冒牌货。决定收回刚刚心里说荀定再也不打架的话。毕竟当时三个人在同一所初中。挤到前方载客的座位。但是这会儿是放工的高峰时候,马路上不仅自行车汇成河流,连公交车也是人挤人推后背才能乘上去。荀定:“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好不好?我不会和以前那样冲动。”水鹊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去平仁里。”荀定听见他的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先合上唇。水鹊抬手碰了碰荀定眉骨边那道疤,“这个说不定以后能消……”荀定满不在乎,“消它干什么?就这样也挺好的,你嫌弃我带着这疤又凶又难看了?”荀定曾经和他说过,那是在很小的时候,荀定父亲醉酒后,冲着荀定打碎啤酒瓶,碎片炸出来割伤的。很多人见了荀定眉上破相的疤,第一印象是他和人打架弄出来的,或许是因为荀定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水鹊一直有留心荀定对那道疤痕的态度,担心他会过于在意。出租车在平仁里弄堂出口的烟纸店停下了。水鹊想起一件事,嘀咕:“你以后不要往谷莲塘给我寄钱。”水鹊:“你平时不用花钱的吗?你把工资寄给我,那你花什么?”荀定:“又不是只有工资,每个月会有奖金和伙食费之类的补贴,我怕你在乡下饿死。”荀定:“你在家里连被套都要我套,没资格说这句话。”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荀定念了一个专有名词。荀定言简意赅,“造飞机的。”他们家在一排排两三层的房子里的最里面一栋,二楼。路过的一家家二楼小阳台上晒着家常干菜,底楼的人家用麻绳拉紧,还没收的被褥衣服晾在上面。水鹊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楚玉兰,茫然地望着中年女人往外搬东西,“妈,你去哪儿?”楚玉兰抱了抱水鹊,眼眶发红,“小鹊,外婆老了,前段时间在老家摔了一跤,妈妈坐火车回家照顾她一段时间。”“等妈妈回来。”水鹊手中的布袋落在地上,立即道:“那我也回去探望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