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融朝平民一日平均收入100文,之前家中靠体弱的齐母做针线活补贴家用拉扯大两姐弟,姐姐齐雪茹早两年嫁人了,齐母的身体状况每况日下,医馆的郎中说得的是朝里妇科圣手都无法根治的绝症,后来家里就靠齐朝槿给人代写书信勉强维持生计尚且不够,还要每日抓大量的药,常常有入不敷出的情况。齐朝槿操持完丧事,又守灵三月,接着边读书边接些营生,有了秀才功名在身,营生好接上许多,接连几个月不眠不休代写书信、卖书画、给村塾讲学、题字写对联、作碑文……才还上当初东借西贷用以买药的四万钱。手中只有四千余钱。他对衣裳这些身外物不甚在意,买的是铺子伙计说的京城时下流行的款式。家中只有草鞋,这人金贵,一穿走不了几步路足底就得磨得长水泡,又得购置一双乌皮皂靴,八百文。手中的钱就去了大半。齐朝槿和团扇铺子的老板谈妥了生意,明日起每日为铺子画三十柄团扇,酬劳日结。水鹊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来了,给他吓得一个激灵,齐朝槿眼疾手快揪住他的衣领子,才堪堪稳住,不至于纵身落水。齐朝槿启唇要说话,这人便仰着脸嘴角翘翘,邀功似的,得意洋洋:“我正给你洗衣服呢。”“……这是你的衣服。”齐朝槿这么一戳破,他多少有点尴尬,硬着头皮说:“我和齐郎的关系……怎么用分什么你我?”齐朝槿默然不语。大融朝男风并非像前朝一样谈之色变,官宦人家娶男人的也不在少数,因此郎君是客气称谓,可若是称呼旁人“小郎君”,一层是寻常意思,深想的另一层也多少有些揶揄的意味在。他木簪没束好,河边风凉,一缕乌发吹落恰恰贴着段雪白的脖颈。水鹊都要扣手指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齐朝槿这是明知故问,湿水的衣服上皂角磨的泡沫都没有。水鹊怎么好说自己差点把衣服冲河里去了。时值盛夏。去看那老老实实摊开的一双手,粉白细腻,不管是柔嫩掌心还是细长的指节,那是一点茧子都没有的。他说:“还是我来罢。”齐朝槿做粗活习惯了的,他的手掌也不似县里的同窗那般,光握笔的指节长茧,手指根部、掌侧面乃至虎口,都布满了粗糙茧子。“等一下!”余光一瞥,水鹊赶紧扯住齐朝槿的袖子,“这、这件还是我自己来洗。”齐朝槿眼皮一掀,他本来觉得没什么所谓,但看水鹊耳朵尖红红的样子,倒也觉着手里薄薄的布料烫手起来。齐朝槿面色不显,只眉峰微挑,“你自己洗,一会儿你的……就冲到河里去了。”水鹊其实也不太信任自己的洗衣水平。他正想过清冲水。水鹊往河流上边看去,就二十余步远的木桥头,一个猎户装扮的男人,戴着笠帽,粗布短衣,正蹲在河边杀鸡。水鹊生怕他直接就在河里开始拔毛。村里人鲜少这么客套说话,尤其是对着他。似乎是融合了塞外胡人血统。感觉不太好说话的样子。齐朝槿家在青河村口,这里是绕村河流的上游,平日里许多人到这边石板洗衣服,久而久之约定俗成的是糟污要处理的都到下游去。青天白日的,不答应的话,也不能打人吧……乌淳垂眸看他,鹰目深邃。胳膊和腿也都细伶伶的。或许是因着有胡人血统,平日里青河村没人会凑上来和乌淳说话。眼前的人显然也是怕他的。水鹊给他幽幽一双鹰目盯得额际冒汗了,还是据理解释:“我们在石板那边洗衣裳,你在这里杀鸡的话,水就脏污了……”河边的青年似乎也没想水鹊直直上来和他说话,担心他们起冲突,都放下了捣衣杵,准备前来察看。乌淳的目光转移回眼前的玉面小郎君身上。倒是背着猎弓,一手拾起短刀和木碗,一手提着放血的雉鸡,自顾自沿河流到下游去了。……水鹊看着齐朝槿在木头砧板上剁猪肉,眼睛冒光。齐朝槿被他期待的视线一直盯着,浑身不自在起来,尤其是水鹊时不时就要夸赞道:“齐郎真厉害……”齐朝槿薄唇抿成一根线。他说:“要生火了,到外头去。”没自己什么事了,水鹊退到灶房外。齐朝槿端着一碟爆炒肉丝出来。齐朝槿问他:“在做什么?”虎子是不远的邻居家的小孩,才7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