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酒是水鹊从谷莲塘带回来，李观梁酿的糯米甜酒。这一餐吃完正好。他泪眼朦胧地问：“听寒哥，你不困吗？”他分明记得他们睡着的时候，兰听寒还没睡，坐在书桌看书。揭开锅盖而升起来的热腾腾水汽，化雾朦胧了他鼻梁上架的玻璃镜片。水鹊想，要是兰听寒的精力能够分给他一半就好了，别的不求，只要让他看那些书不会犯困。“爸爸！”水鹊高兴地打招呼，“你昨晚几点回来的？等你我都等得睡着了。”“三点多。”“对不起，爸爸没赶上年夜饭。”水鹊能够理解，他点点头。水毅点头，“好。”难得新年温情，水毅看着穿了厚棉袄的孩子，“有没有看到爸爸送你的礼物？”水毅看他戴在左手上，喝了一口甜酒水，“那右手呢？”他抬起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巧的是和他送礼物时想的一样，送了同一个牌子的手表，但是款式不同，对方送的明显更轻巧灵动一些，更像是年轻人会挑选的款式。水毅干脆直接问：“你原先戴在左手上的，不是爸爸送的这只手表吧？”水毅颔首，装似随意地再问一句，“是生产大队里的朋友？”水川和荀定从外头回来，他们到大院食堂里打了五个人分量的豆浆和油条。大院的食堂每个月只要交粮票和一定量的伙食费，什么肉蛋奶都可以吃上，不用额外交肉票之类的杂票。荀定接着方才的话头问：“毅叔，你刚刚和水鹊说什么朋友？”春蕾牌手表的工厂就在海城，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程度。他倒是没有留心水鹊手腕上是不是戴了什么手表，本来天气就寒冷，水鹊穿得像是包粽子一样。但是现在才是大年初一，说这种事情多不好，他还是等到快要乘火车下乡的时候再说吧。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多疑而古板。水毅这屋里，只有一个水鹊。水毅希望这只是自己多心了。“嗯。”他垂下眼睫，胡乱地应，“嗯……对，是叫这个名字。”水鹊小心翼翼地抬眼。水毅看他紧张的样子，放缓声解释：“刚刚你这个朋友打电话过来找你，他说自己来海城学习，初来乍到，想请你陪他逛一逛见个面。”水鹊：“什么时候？在哪？我还能给他回电话吗？”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才注意到饭桌上所有人都盯着他看。水毅神色波澜不起，“我帮你答应了，他说中午十二点半在中央广场见面。”水鹊坐好，点点头，“嗯。”虽然吃早饭的时候，明明只有父亲说好了送他，但是真正出发的时候，车上多了好些人。“你们为什么也要来？”荀定见他看过来，挑眉，“来就来了，这你也要问？我去广场那边找补鞋的档口，过几天就复工了，鞋子坏了抓紧补不行吗？”水川双手的手指紧紧相扣，诚实道：“……我不放心你。”当然是见过才不放心。奇奇怪怪的。对车窗内说道：“爸爸再见，我到时候回自己打出租车回去的，不用来接我。”水鹊：“嗯嗯，知道了。”水鹊跑向那边大榕树，招招手，“李跃青！”李跃青站起来，忐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没有，没有！”拍了拍肩上的叶子，比正月的舞狮还要精神抖擞。李跃青彻夜坐的火车，他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搭档的两人先带行李去找车马店之类的小旅馆。从连夜的火车出来，他只在火车站前方的小广场买了几个大馒头填肚子。他喜欢看水鹊吃饭。一日三餐，李跃青想看水鹊吃一辈子饭。李跃青头一次坐火车到大城市里，眼前车水马龙，这里比菏府县发展得快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