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色一片的药水痕迹里,他们看见了青紫小块破皮的伤口。三道视线慢慢往下移。腿肚子一手就可以圈住,估计会溢出一点肉来。水鹊咕哝:“看吧?我可没有骗你们,真的摔跤了。”又问:“我们是不是没有在院里备上常用药?”虽然谷莲塘大队里有卫生所,但是在下谷莲塘村西,离位于上谷莲塘村东的知青院,有好一段距离,像是能够处理应急问题的药品,还是得备在家里比较好。兰听寒转而对水鹊说:“下次还是不要留在别人家洗澡换衣服了,回来解决就好。”水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看到堂屋地面有一堆一堆的笋壳叶,高兴道:“你们是上山扯笋了吗?”陈吉庆说:“平时生产队上工时间久,我们趁今天阴雨难得休息,就想着扯笋回来,一部分这两天趁新鲜炒了,另一些就腌渍到瓦罐里。”他们人多,全是成年男子,高头大马,长手长脚,干起活来十分利索。配料配比是从邻居一个大娘那里问来的。猪肋条肉还在灶房里,水锅撤下来了,让猪肉架在灶膛之上受柴火烘烤,烤得表面滋滋冒油。香味传到院子的地坪上。一半肉的腻香混合着另一半笋的清香。兰听寒安静站到他身侧,忽而询问:“饿了吗?再等一会儿这个笋煮熟捞起来,空出菜锅就好。”“要不要先吃饭?”“陈吉庆做了凉拌折耳根,你饿了可以先拌饭吃。”水鹊摇摇头,看上去格外乖巧,“我还是等大家忙完一起吃。”中午吃的凉拌折耳根,蕨菜炒鸡蛋。竹笋也腌渍好,放进了罐子里,他们扯的笋多,这一大罐估计平时随便当当下饭菜吃,能吃到好半年。傍晚放工回来,这些人先吃完饭,就急匆匆地开始劈柴挑水,烧水洗澡。他们的小院地坪围起来了,篱笆门一关,鸡苗就可以放在小院里自由活动,除了下雨,晚上也不用赶回屋里。院里当阳的地方,长着两棵钻天杨,间距不是特别大,他们在树干上套上棕绳,横一两根竹篙,就可以把洗干净的衣物晾上去晒。他在卧房的床铺上找不到自己的睡衣,跑出去一看,院里的竹篙上果然晾着他的睡衣。他们平时洗衣服,都是在不远的河岸边,各人洗各人的,洗完澡的傍晚或者起床的清早就能洗,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还不止是床上的睡衣,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也一道洗干净了,如今它们全在竹篙上,迎着晚风吹吹。水鹊垂落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起来,不大好意思地嗫嚅道:“谢谢,但是我自己会洗的,你、你不用太照顾我,这样会太麻烦你了……”他将竹架子两段套入衣衫领口,缓声道:“不麻烦,你今天还摔了一跤,到时候洗衣服屈膝更辛苦,大家一个屋檐下,彼此照料很正常。”水鹊没觉察出来,他在心中和77号感叹,兰听寒这个人真好啊。没打衣柜,只有一个大衣箱,两个人的衣服也不多,加起来都塞不满。他翻找了一下,没找到那条本应该收回来的短裤。他应该有记得收回来吧?他昨晚收衣服回来的时候,放错了?水鹊尴尴尬尬地拿好衣服去洗澡,兰听寒帮他提了一桶热水过来,澡房里另有一桶冷水,水勺在水面上晃晃荡荡。水鹊赶紧摇摇头。村里不像城里,这边没通电,平时晚上太阳一落山村民就闭户休息了,要是有需要走夜路,条件差些的用杉木皮火把,条件好一点的不怕煤油费钱,就用煤油灯。他把衣服挂在墙壁挂钩上,毛巾和肥皂放在另一边脸盆架。水鹊回应:“好。”水鹊用冷水和热水混合在一起。没多久,水声重重的澡房里,忽而传出小知青呼唤:“听寒哥?听寒哥”水鹊刚刚把话说得太满了,“你能不能帮我拿煤油灯过来?”兰听寒从屋里拿出煤油灯来,陈吉庆和汪星正挑水回来,盛满灶房里的大水缸。兰听寒:“嗯,澡房太暗,水鹊看不清。”火烛在葫芦形的玻璃灯盏里,静静燃着。陈吉庆和汪星看了,莫名地耳根一红。怎么好像晒不黑似的。兰听寒眸色一暗,将煤油灯的铜丝提手放到水鹊指尖上。兰听寒:“……嗯。”水鹊坐在床沿,兰听寒正用干燥的毛巾帮他弄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