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技重施，趴在里昂背上，指挥对方带他从城堡后门偷溜出去。“去哪？”加里克当场抓包，“我刚才可是听着父亲夸赞你最近认真上课？”更可怜的是布朗先生。脚步声重重。从石阶旋转扶梯而下。水鹊瞥他一眼，念在这个人没有通风报信，就不计较他之前扯自己领子了。“难怪……”加里克多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嘀咕，“气色好了，脸蛋粉粉的。”两个月不见，加里克的个头又拔高了，窄袖上衣，外面是腰腹贴身的纵向褶羊毛背心，勒出愈加向成年人靠近的紧实轮廓。水鹊扭头不看他，闷声道：“那不去了，我和里昂回去下棋。”加里克果然先屈服道：“好了好了，走吧走吧，真是的，加里克哥哥带你去看木偶戏。”水鹊枕着脑袋，侧向加里克，“你们学院放假了吗？”八月是收割的时节，图瓦人称为收获月。收获的时节，领主口中的“恩惠日”。教堂在水车、磨坊的上游，宴会将在这里举行，现在是傍晚时分，磨坊轰隆声和打麦穗的声音都消停了。哔哔剥剥作响的篝火，随便喝的麦芽酒，足够的白面包、馅饼、整鸡、浓汤，竖琴、短笛，围着歌唱奏乐的人群。“看。”加里克努努嘴，小孩子群群围起来的地方。杂戏演员走钢丝、火焰表演。气质彬彬的魔术师，头戴尖顶帽，麻布制成的阿鲁特袍罩着高大骨架。欢呼声高起，夹杂着人群的惊呼。里昂抬脚，水鹊感到颠簸了一下，他攀着里昂的肩膀，低头去看，全是大大小小的黑耗子，从四下的农舍里窜出来，排着队到魔笛手前面的空地。成群结队的黑鼠，向着河流奔去，入水淹死了，河流奔腾，往更下游冲走。水鹊呆呆地眨了眨眼。“下面的魔术表演需要另一个人的配合。”魔术师摘下尖顶帽，棕发蓝眼，“小先生们小姐们，你们谁愿意帮助我完成这个演出？”“这位小先生愿意吗？”水鹊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魔术师并不强求，他邀请了另一个高举手的男孩。魔术师说道：“下面我会使用这个挡板，遮起这一面，用这些匕首插入箱中。”木头挡板遮住男孩的脸，魔术师的动作流畅，五把匕首分别缓慢插入两侧与木箱顶。水鹊缩了缩脖子，从里昂的脑袋后面凑出去小心翼翼地看着。挡板再拉开时，没有血腥的残忍场面，男孩的整个脑袋消失了，木箱中只有布着寒芒的匕首，空空地插入。魔术师享受够了众人的惊讶，抬手木板合上，木箱整个抬起时，还是完完整整的男孩。魔术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男孩没能与神通广大的马戏团成员拥抱，但他刚才幸运的参加了表演，于是兴高采烈地回到小伙伴中间。但他还是在过了一会儿后，上前对马戏团的魔术师表明来意。柴火哔哔剥剥作响，他只听见魔术师回答：“荣幸之至，先生。”今天是水鹊的生日。水鹊忘了。食物香气扑鼻，摆满长桌。图瓦人认为生日是人一年中最容易受到魔鬼侵蚀的日子，为了生辰者，亲戚朋友必须与他团聚在一起，祝福他，并送上蛋糕。但说是蛋糕，其实更像是大的圆形馅饼，大麦粉、石榴籽、坚果与葡萄干填充，淋上蜂巢蜜。马戏团表演，乐师伴奏，还有舞者。“好孩子，乖孩子……”他说话也是酒气，口齿不清，“父亲的好孩子。”多里安缓声道：“生日快乐，愿你这一年幸运顺遂。”水鹊决定这样的夜晚，就不要欺负自己的两个兄长了。小舞曲欢快悠扬。当夜空的星子和地上的百合花一样绽放时，吃饱喝足的马戏团才在黑夜中驱赶着盲马，长车车轮滚滚，带着领主早早赏赐的大半箱金银离开。长车驱赶的是两匹盲马，要阻止一匹马回家或认出它的原主，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把它刺瞎。不管是乡村还是城郡的巡夜者，皆不会太过在意这样穹顶天蓬的木质马车，或许道路不平，这马车就会在颠簸中散架。窄而长的马车内部用粗布帘子隔开，公共的地方在最前端，餐具除了小刀，其余皆是木制的，粗劣的牛油蜡烛燃烧着，唯一值钱的柜子放着木梳、毛刷、缝纫马鞍的韧线，以及装满麦芽酒的几个皮酒袋。学徒是不允许睡在里面的空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