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什么安全感,晚上一定要扯了窗帘绳,把帘子放下来。黑的影子从地板冒出来,没有来源似的,直立时粗壮的根状肢体映在窗帘布上。院子里的德牧鼻子动动,发觉不对,但转瞬如堕云雾中,眯起眼睛趴在地上睡了。巨大的头足类动物,是悄无声息地从地板冒出来的,看不见它的身体和头部,只见作为肢体的触手还在不断膨大,黑影几乎笼罩住整个房间。海水声音迫真得就像是睡在夜晚涨潮的海岸边,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稳,翻了个身。水鹊额头沁着汗,他应该睡得不太舒服,又翻了个身,换成了平躺。因为频繁的翻身动作,衬衣卷到了腰腹上,昏黄的油灯下,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白得要发光。没过多久,看床上的人没有异样,它重新冒出头来。仍然可以用巨大形容的触手,害羞地蜷缩了一阵,知道床上的人类极度脆弱,它极轻极缓地,把腕足的前沿覆盖在温软的腹部。它的本体可以膨大到比现在最先进的远洋货轮还要大,以至于只需要两根腕足就可以把货轮扯入深海压扁碾碎。怕露出来的皮肤着凉,腕足的头部全然盖住了肚子。咕叽咕叽。又冷。还痒。惹人生气了。“bobo”它努力想说什么,发出的音节却只有鱼吐泡泡后破裂的声响。攒动的腕足们盘踞在床边。房间里湿哒哒的水痕也都收拾干净,消失不见。千烟岛上勤劳的渔民正常来说,一天会出海四次。即便如此,也有许多鱼获不好的时候。偶尔一网上来九十斤都是巴浪鱼,让输送到城里早市的鱼商收购了,一斤五毛到七毛,都不够倒贴油钱的。回来摘了院里绑着晒的巴浪鱼干,淘米后放到锅里熬粥。水鹊打了个哈欠。意识到水鹊和元屿两个人都要出门,煤球呜呜地过来蹭水鹊的腿。“去的。”水鹊看不见,但靠近海岸时,风里湿润润都是咸咸的气息。上面有一个尖尖的角,朝天立起来的。“那里有什么?”红白相间的涂漆,高塔形建筑物,坐落在千烟岛东山上。水鹊问:“那是什么样子的?”水鹊颔首,“我知道了。”灯塔或许是任务里说的标志性建筑物?元屿摆头,渔港有现在这个点回家吃早饭的渔民路过,和他打招呼,两个人简单交谈了一下,等人走了,元屿转过头和水鹊解释:“不行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我们都不能进灯塔,最好也不要靠近。”担心不够有威慑力,元屿慢声努力形容:“鱼鹰的爪子非常锋锐,趾底长满了细刺,外趾能够从前向后反转,一旦被它的爪子抓住了,刺就会扎进你的肉里。”水鹊想象了一下,缩了缩脖子,看他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元屿满意地点头。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言更容易令人相信。【坏妈妈,坏妈妈,我是坏妈妈,直接快进到高塔上的金丝雀剧情。】【兄弟盖饭嘿嘿兄弟盖饭……宝宝你是夹心饼干里的美味馅料,看又看不清,那个那个的时候,兄弟俩不说话,分得出来是谁在后面弄你,谁在前面舔你吗?】元屿让水鹊待会儿就在那里等他,他出海一趟大概来回要两三个小时,然后就接水鹊回家做午饭吃。远处岸边有个穿着马褂短裤的中年男子已经在大声吆喝着元屿的名字,让他过去推船。他站在岸上,送元屿出海。哥哥出海的时候,水鹊有这么送过他吗?为什么会这么想?水鹊踩在海滩上,原先能拍打到脚趾的清凉凉的海水没有了。水鹊左边的小脚趾上有一颗小黑痣,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淡淡的沙粒。浪潮打在两侧,又携带着泥沙退去,海水中央缓缓退出一道通往离岸的道路来,引诱着水鹊一直往深水方向走。渔港的远方深水地带,灼热的日光照耀下,从高处往下看,海水中隐隐约约可见黑黝黝的一大片,比半个千烟岛还要大,简直像千烟岛延伸出去的海床中又拔起而起的一座大山。缩小到极限的一只触手延伸上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