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母点点头。李跃青洗着米，从灶房里出来，就看到水鹊急急忙忙、脸色苍白的样子，“怎么了？”李跃青严肃起来，放下手里洗米的活，从屋里推出自行车，扯了墙上的斗笠一戴，示意水鹊，“走吧。”水鹊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坐到后座上，抱住李跃青的腰，“你、你应该不会把自行车开进沟里吧？”他一蹬下脚踏板，发觉水鹊抱他抱得更紧了，于是笑了下，“放心吧。”高音喇叭广播里，穿出肃冷声音：“我是第八生产小队队长李观梁，接县革委生产指挥部紧急动员，大江上游交阜镇库坝已被冲垮，洪水越过堤坝，谷莲塘水库已经做好破坝准备！”“重复一遍，村中所有人，立即撤离到后山高地！”火急火燎到了学校，因为课室全是临走前已经锁上的，所以两人分开在操场和教学楼周边寻找人影。水鹊双手虚作喇叭状，呼唤柳云彤的名字。雨大得正午的天空仿佛是午夜，天连地，地连天。耀火闪闪，之后是震耳欲聋的炸裂声！10语气急促，“跑。”钻天杨的庞大树身，正好砸在水鹊方才站的位置。连心有余悸的时间也没有了，滂沱大雨倾盆，学校地处低洼，边上的池塘与河汊里的水已经汹涌地满了上来。他从李跃青身上撑起来，抬起头看去，原来柳云彤正在二楼，对他们招手。两人立即赶往楼上。学校当初建的时候精心选的平地，几乎就是建在下谷莲塘的地势最低处，水越涨越高，眼见着要吞没二楼来。他有教学楼各处的钥匙，打开了锁住的天台门。教学楼只修了两层。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再继续上涨。他才发觉胸腔当中的不适，急促地呼吸起来。给李跃青狼狈地拧了一手衣服里的水出来，水鹊有点儿想笑，但是他一想笑，症状就更加严重了。他之前听水鹊提起过，每个月都要到卫生所拿药。水鹊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像是白菜叶子，摇摇头。水鹊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埋头到李跃青怀里。他脸色白得要透明，把人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水鹊缓了缓，终于缓过劲来。冲锋舟很快从河道那边破浪而来，一条小舟上分配了两名军人，军队里分了一个小队出来，专门负责救援村民。有人焦急地喊他：“哥哥？”骨骼高大硬挺，胸肩疏阔，全裹在军绿色的衣服里。有点儿熟悉，有点儿陌生。不止矮了弟弟一个头的哥哥，整个可以窝在弟弟怀里的哥哥，抬起手来，摸了摸弟弟水川的板寸头。水鹊好奇道：“小川，剃头发了？”水川的同行搭档将小孩儿带到船上。水川侧目多看了他一眼，锐利的眼神扫视而过，又迅速收敛起来。确认学校范围内没有其他落难者，冲锋舟劈波斩浪往外面拐出去。李跃青看了看河中，布着断裂的树杈、漂流的破布以及被撞晕漂浮起来的鱼。“还难受吗？”水鹊摇摇头，“我感觉好多了。”这一排在小舟里是靠前的区域，船头稍显狭小局促，尤其是水鹊左右边两个的青年人，长手长脚，坐在那儿，腿都窘迫得放不开。三人衣料淋得湿润，肌肉温热从紧贴的部分传到中间。李跃青看他那乖得纯得不行的样子，心头莫名发痒。李跃青忽地偏头低声问水鹊：“这位是你弟弟？亲生的？”李跃青定定看着他神气洋洋的小脸一会儿，忽然掩着唇轻咳一声，耳根发烫地转移视线。水鹊其实不太明白李跃青为什么还加上后面的一个问题，弟弟还有不是亲生的吗？77号特别高兴地贴一贴水鹊的脸，邀功道，【宿主，是77悄悄把宿主的记忆偷回来了！】它自己在心中揣测，说不定宿主其实是喜欢和小世界的其他人有血缘或情感链接的，如果这样一来，大世界独自下决定，封存水鹊之前的记忆，其实不大公平，虽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记忆，也是源于77号定位时间锚点的错误。李跃青偷觑水鹊一眼。两个人的眉眼并不肖似，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