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如耳朵状,白嫩晶亮,也有些像叶子,水鹊捻起一瓣儿,肉质厚乎乎的,胖茶树叶。清明时节经过前段雨水的风露浇灌,茶岭上满山油茶树,都结了一丛丛的茶耳,大多粉红,夹杂着白色的,粉红的还不好立刻吃,口感酸涩,摘回来变白变甜了,吃起来就脆甜爽口。看水鹊好奇又犹豫没有下嘴,李观梁道:“来之前洗干净了的。”“好吃!”清冽脆爽的口感,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没有忘记送来茶耳的李观梁,认真挑了两瓣儿大的,“观梁哥也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鹊挑了大瓣儿的给他,李观梁觉得从前吃的茶耳茶泡好像全没有像这样清甜的口味。李观梁问:“怎么了?”小知青垂下头,拿了个板凳过来,坐下,才把左脚的草鞋踹脱了。李观梁慢半拍地屈膝蹲下来,去看水鹊说磨出水泡的地方。他足面肌肤雪白,淡淡青色的血管,延伸到圆圆小巧的脚趾。脚在李观梁掌心里翻了个面儿。水鹊可怜巴巴地垂眼,指向那儿,“你看。”或许是草鞋太粗糙,也或许是小知青的肌肤太细太嫩,小脚趾底下,确实磨出了一颗小小的水泡。让人看清楚了,水鹊重新穿好草鞋,细声问:“我这两天能不能不上工啊?”生产队里没有哪个庄稼人会像这样,趿拉草鞋走路能磨出水泡的情况。李观梁选了个折中的方法,“这两天,你跟在我后面做一下模样,不用干活,我到时候帮你那份做了,照样能记工分。”第八生产小队里其他人大概都知道水鹊有个哮喘的毛病,了解情况后经常得空就搭把手,看见有人帮忙水鹊干活,也不会说闲话。他多哄李观梁给他挣挣工分,剧情进度就涨得快。李观梁又建议道:“改日我到黄泥圩赶集,给你买一双套鞋吧?”在草鞋之下,穿的最多的就是套鞋,胶皮马口,耐穿耐脏,就是雨天下地干活,整双鞋面沾满泥巴,到了水圳,用枯黄老秸秆或者一把草,就着流水随意擦一擦,又是新新的黑亮的套鞋。水鹊揪了揪手指,“我这个月份的补助费花光了,没有闲钱了……”水鹊抬眼,试探地问:“真的吗?”清甜稠密的香气,撞了李观梁满怀。李观梁耳根通红,“不、不必谢。”接连好几天,实际上水鹊脚底的小水泡早擦药好了,他还是像条小尾巴一样缀在李观梁后边,几乎让人帮他解决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活。他乐得悠闲,一边扒拉拔走浓绿稻秧旁边的稗草,这样就不会有杂草和稻秧争夺养分,一边数秧塘里蝌蚪的数量,最近蛙鸣多了,蝌蚪数量也上来了。每一只都坠着黑黑细长的尾巴,围绕在他同样黑亮的胶鞋边,快乐地游弋着。水鹊听了听蛙鸣声响亮的方位,弯下腰,悄声对自己胶鞋边游着的小蝌蚪道:“去那边找妈妈吧!”波纹荡漾开来,流水声中,小蝌蚪群顺着塘水的方向,摆着小黑尾巴游走。小蝌蚪找妈妈?还在信这个?有什么可那样高兴的?李跃青莫名心肝颤,手里的板锄差点掉在水圳里。………江洲上种满桃树梨树,因而被称为桃梨坪。水鹊看桃梨坪有的桃树结了尚且青色的果,就有好些人过去摘桃吃。这岸边外围的还是毛茸茸青色果子。水鹊对于无滋无味的桃油不感兴趣,他一心想要找到熟了的桃子。他好容易找到一棵树上是粉色的毛桃,看起来半熟了。水鹊辨认出对方,后退两步,“王升……?”水鹊走到这边,远离东岸,没什么人影。王二流子贼心不死。前头想要非礼村里的姑娘,险些被人家爹拿刀砍死,现在看了格外漂亮的小知青,他心中苗头又燃起来。王升歪眼笑着就扑过来。他向离得近的西岸跑,要淌过水去到下谷莲塘村去,进了村子人就多了。他没注意到西岸惨绿的江水面,以为这边也和东岸一样,底下是浅石沙滩可以跑过去。西岸的江道狭窄细长,垂直的怪石嶙峋,光滑陡峭,江面底下水势复杂,打着漩涡卷人走。剩下半条全靠有没有人能及时救起来。哪家小孩敢靠近的,抓回去藤条焖猪肉,屁股打开花。怕出了人命赖到他身上,立即就想要逃跑。李观梁一扎猛子,泅水下去把浮沉的小知青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