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流子不依不饶道:“你哥背着你在家里窝个温柔乡,你们不是兄弟齐心吗?”王二流子才道,“唉呀,你不知道?没见过知青院里那个漂亮知青?你哥眼光真好,他和你哥是那个……”他不想给他哥惹事,王升做得不是十足过分之前,止步于威胁。“什么玩意,怎么不信呢?”李跃青忽地眉心紧皱。因此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家前方洗衣裳的青石板上,高大的男人蹲着,茶枯粉擦在鞋面,小心地清洗。李跃青又想到李观梁这两天的异常。果然见到不应该出现在家里的斗笠和蓑衣。他捏起蓑衣一角,好像能从棕叶里嗅到蓑衣主人身上那身软肉的甜香。他找出自己的搪瓷杯,从铜茶壶里倒了一杯老枫叶茶解渴。茶水咕嘟咕嘟下去。让洗澡水蒸得暖融融,甜香更加绵密。李跃青清晰地发觉,自己肌肉紧绷的手臂,可能压迫着主动贴上来的一点,柔软小弧。水鹊视野让方才水汽蒸得有点儿模糊,看到厅堂里的高大背影,就以为是李观梁。他犹疑地松开手。却见小知青穿着自己很久以前的衣衫。是李跃青十四五岁还在初中时的旧衣服。李跃青就看着自己的衣服穿在对方身上。啪嗒、啪嗒。李跃青掩住口鼻,横眉竖目,恶声道:“你不准穿我的衣服,谁让你穿的?”李跃青鼻间更热了。李观梁拿着木盆和洗衣杵回来,厚实杉木板围成的盆里,装了拧干净水的衣衫和刷洗得白亮的鞋子。李跃青用布巾擦了擦鼻间,他鼻梁高挺笔直,薄唇上方,人中的位置还残余了微妙的血痕。整个人像毛头小子一样,有种手足无措的狼狈感。见到李观梁回来了,立即像遇到救星一样,趿拉着草鞋,轻巧地哒哒哒跑到李观梁身后,把人当盾牌一样抵挡住自己。李观梁忽地发觉自己找出来的那件上衫旧得太透了。才转而向李跃青解释,“他过来的路上跌了一跤,衣服脏了,要先洗澡再上药。”那裤子的裤腰还宽了许多,水鹊绑紧了裤腰布带子,因此掐出一把细细的腰身。转而语气又委屈巴巴地说:“观梁哥,我想穿你的衣服,要是知道跃青会不高兴,我就不穿这一身了。”李观梁出声喝止:“跃青。”李观梁摇摇头,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李跃青突然这么对水鹊发难,他向来对同龄人都是爱答不理的,从小到大也没个交心玩伴。水鹊翘翘唇角。李观梁对弟弟说:“新买的红药水是不是你拿去用了?”他扬了扬手背上留下的疤痕。水鹊坐在竹凳上,自觉地挽起裤腿。李跃青光是看了一眼,就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回答李观梁的话:“给他涂是吧?红药水我放在我房间了。”他房间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向南面开的格子窗,糊了以前上学拿回来的旧报纸。李跃青拉开黑漆木桌的抽屉,从零碎的物件里面找到红药水。他走出去,立在水鹊跟前,身体劲拔如松。水鹊抬起视线,看了看他,却不去接,声音软绵绵说道:“观梁哥,你帮我擦好不好?”他找了一个特别蹩脚的借口,撒谎说出来的时候还差点咬到舌头。李观梁依言替水鹊接过来,拔出红药水瓶口的木塞子。高大的男人屈膝蹲在水鹊跟前,他天生嗓音粗涩,尽力放轻也还是粗哑,“可能会有些痛。”他眉眼秀气,眉心轻轻巧巧地蹙起来,就像是春水吹皱了。水鹊小声嘟囔:“你手心太粗了。”李观梁被他这么一说,大手好像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木讷讷地收回手,塞子重新塞好药油瓶。他又想起了王二流子说的话。他们两亲生兄弟感情都没这么好,还要帮着擦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