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德内疚地看着水鹊。从小连走路都要人抱着走的小少爷,哪里经历过这样严苛的训练?水鹊能行走没多久,身体虚,一天练习下来,出的汗多,但大部分也是虚汗,弄得后背黏黏糊糊的,衬衫也贴在身上,很不好受。关看着他担心得不得了,在水鹊走到拐角无人的地方时,从商城兑换了一碗热热的姜汤给他,免得待会儿感冒了。这个时间点学舍的学生一般在膳食室打晚餐吃,寓所没有浴室,水鹊正好避开高峰,到中央起居室的浴池去先洗澡。他是个爱干净的小男生,所以要抢在其他人之前洗澡。外面的两三个他没进去,因为在走廊已经听到里面的交谈声了。内部廊道是封闭的,没有开窗,只有墙壁的烛台燃烧着牛油蜡烛,光线不敞亮,路过的人就难以发现转角的帘子。之前这里是一直有这个帘子的吗?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慢吞吞地走进去。原来这里隐藏了一个更大的浴池。他出神了,正好没注意到浴池水面之下消失的庞大黑影。不含情绪起伏的嗓音。水鹊被他突然说话吓了一跳。隔了有相当一段距离,水鹊看不清艾尔德兰的面容。漆黑的眼睛,盯着不断靠近的人影。不过他也不想和这个人洗同一个池子,他只是想过来讨人嫌而已。生气了雪色脸颊被水汽闷得泛粉。艾尔德兰一瞬也不曾眨眼。大概是他今天揪人衣领但不小心擦过的位置,水鹊看到了艾尔德兰脖子上覆盖的幽黑鳞片。艾尔德兰想。水鹊的第一反应是跑。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现在不跑的话,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双腿发软,小腿肚仅仅是站着就在打战。他进起居室浴池区域前,在入口处脱了鞋的,光洁的足底和打磨得格外平滑的大理石板,中间又有一层湿哒哒的冷水,踩上去后完全不受控制地打滑,身体后仰但是摔坐在石板上,好像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艾尔德兰在水中的移动速度异于常人,分明刚才还在浴池边缘远离他的角落,现在却是和他面对面了。即使距离如此之近,只隔着石板边缘,简直快要到呼吸交缠,水鹊也根本不敢往水面底下瞥。发现了艾尔德兰的秘密,他会不会被人家干掉啊?艾尔德兰的呼吸逐渐加重,水鹊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也在紧张。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受了什么刺激,黑色鳞片在白茫茫水汽中无声翕张。水鹊光顾着观察他有没有攻击的意图,没有摔疼的屁股底下传来异样,他恍然反应过来,艾尔德兰是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瞬间越过大半个浴池……或者说,用手垫在了他摔的石板上。手心中软腻的触感消失了,徒留空气冰冰凉凉的。除却脖子上那片今天被水鹊触碰过的黑鳞,任谁看艾尔德兰也与人类无异。“虽然我摔跤也是因为你吓到我了……”在意识到艾尔德兰不会伤害自己后,水鹊捡起掉了的衣服,那是待会儿要换洗的。原来是掉到地上弄湿了。水鹊说:“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艾尔德兰:“去哪?你不是进来洗澡?”“其他地方的,”艾尔德兰皱眉,“人很多。”他是在提醒水鹊,洗澡的高峰时点到了。艾尔德兰声音淡淡:“夜深了最后洗,水是凉的。”“我现在去别的浴池和他们一起洗。”打定了主意就要往外走了。水鹊被他骤然加大的音量吓住了。“……你可以留下来洗。”他可能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