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辞稍稍偏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了陈秉钧的目光,从他的眼神,陈宗辞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此刻想要做什么。 周稚京察觉到陈宗辞的变化,她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往回看。 看到陈秉钧慌忙而走的身影,她挑了下眉,说:“他恼羞成怒了?” 陈宗辞:“下次多带两个保镖吧。五十多岁的人受挫,也容易走极端。” 周稚京:“你对他做什么了?之前对我还是很小心谨慎的。” 陈宗辞同她对视一眼,揽着她先上车,说:“没做什么。他自己心态问题,不用管。” 周稚京其实大致能猜到点什么,能让陈秉钧这样破防的,肯定是他的工作出了问题。 他以前就特别重视他的工作,任何事情都不能够影响他的工作。 这一回,他也算是怒发冲冠为红颜了。 周稚京说:“看样子他对那个女人,是绝对的真爱。他以前啊,只要是会影响到他工作的事情,他都是绝对不干的。这一次,为了帮那个女人拿到姑姑的古筝店,他也是豁出去了。” “而且,一直到现在,那个女人一次都没露过面。他以前哪有这样的男子气魄,姑姑的事情他几乎都不管,唯一的嘱咐就是让她不要做影响他工作的事情,对他的朋友也必须要捧着顺着。” “什么事,都让姑姑去当坏人,自己就充当好人角色。以前我住在他们家的时候,他私下里没少骂我姑姑。不过我也能理解,对他来说,我是陌生人。家里多人住,他肯定非常拘束。还要给我生活费,虽然姑姑没朝他要钱,但他也不乐意姑姑的钱拿给我用。” 寄人篱下的日子,当然是不好过的。 要看人脸色做人。 所以,靠人不如靠己,只能拼命努力。 “那时候重读了一年高三,我本来很有信心,以为能考的更好的。结果差了几分,上不了北城大学。虽然上的大学也还行,但终究比不上北城大学。最重要的是,也没考过陈雅雯。导致没法在陈秉钧面前扬眉吐气。我当时整整郁闷了一周。” “明明上了两次高三,分数却比第一次差。那种感觉真的很心塞。你呢?你当初有没有重考?” 陈宗辞:“没有。奶奶直接给我安排了一所学校过渡了一下。” 他们当时的二代圈,所有资源都是家里给安排好的,哪一个拎出来,学历都是很漂亮了。 人生就是不公平的。 从出生开始,起跑线就不同,有些人一出生就已经是人生巅峰,是普通人再怎么努力,拍马也赶不上的。 有些人只要上嘴唇碰下嘴唇,一句话的事情,就能拥有的东西。普通人可能要为之奋斗一辈子。 陈宗辞刚刚来到海荆市的时候,确实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 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学习方面给的资源,都存在巨大的诧异。 思维模式都完全不同。 他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该忘哪个方向去努力。 他曾经努力想去得到的东西,在这里轻而易举就可以拥有。 他一度茫然,每一天都在虚度光阴。 想做点什么,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在家里,每个人都对他还不错,各个都对他和颜悦色,每天嘘寒问暖。 作为家里的长孙,陈宗衡自然而然给予他照顾。因为年纪相仿,陈宗衡会带着他去认识跟他们同年龄的人。 跟蒋聿认识,陈宗衡也算是中间人。 因为认知不同,他每次参与多人聚会的时候,基本上都不怎么说话。 只安静的观察着他们的言行举止。 说是认祖归宗,事实上跟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分别。 高盈君对他的关心也是浮于表面,他能明显感觉到,她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是那么的开心。 母子之间相处总像是隔着什么,无法亲近。陈宗辞以前也渴望过母爱,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在陈丽华的身上索取过母爱。 即便能明显感觉到陈丽华不太喜欢他,但他也还是会做一些故意去讨好她的行为。 小孩子可爱,陈丽华对陈宗辞也有软和的时候。 等再大一点,他对母爱的向往就慢慢变淡。 可无论如何,在得知自己亲生母亲还在的时候,他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些期望。 他其实也做过努力,想要跟高盈君亲近一些。 起初他其实并没有察觉到高盈君有意提防他。 他会主动的去跟陈宗宝和陈筱晴相处,也自觉做到一个哥哥该做的。 那会陈筱晴才上高中,学习成绩不太好,他会主动的帮她辅导,纵使陈筱晴对他这个哥哥一点都不尊重,他也会耐心的,好脾气的不与她计较任何。 对陈宗宝更是照顾有加。 有一次,高盈君出去见朋友,正好陈宗辞也在家里。 陈宗宝吵着要出去放风筝,佣人都知道高盈君有多宝贝这个儿子,没有高盈君的同意,他们可不敢让陈宗宝出这个院门。 当时,陈宗辞还是跟高盈君他们一起住在一个别院的。 正好那天他在家里,正在书房里看书。 陈宗宝就跑过来找他,撒娇让陈宗辞带他出去放风筝。 偏偏那天天气很好,风速也很适合放风筝。 陈宗辞不觉得这有什么,老宅那么大的地方,放个风筝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也没多想,就直接应了下来。 佣人劝说了两句,但架不住宗宝的请求,陈宗辞还是带着他去池塘附近的空地上放风筝。 其实挺开心的。 陈宗宝那会还是个小孩子,有亲大哥,也是切切实实的喜欢陈宗辞这个大哥。 然而,高盈君回来,得知陈宗辞带着他去池塘那边放风筝,就紧张兮兮的跑过来。 偏巧,她过来的时候,陈宗宝正蹲在池塘边上捞小蝌蚪,陈宗辞则在旁边看着。 明明是挺好一幕。 高盈君却突然大吼了一声,“陈宗辞!你在干什么?!” 陈宗辞到现在都还能记得,高盈君当时的神情,对他的忌惮,全写在脸上。好像他是那种随时会把陈宗宝推进水里的坏人。 她一下将陈宗宝拽到身后,瞪着眼睛,斥责陈宗辞,“谁允许你单独带他出来的?他要是有事,掉进水里,你负责吗?!” 陈宗辞愣了几秒,说:“宗宝说要放风筝,正好今天天气好,我就带他过来了。” 陈宗宝这会被高盈君给吓着了,一时忘了说话。 高盈君抬手指着陈宗辞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你管好你自己就够了!宗宝不需要你来照顾,以后不要多管闲事,知道了吗?!” 说完这话,高盈君就带着陈宗宝回去了。 陈宗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时不时能听到高盈君说教陈宗宝的话。 那字字句句,无不在表示,他陈宗辞是个外人。 对待外人,就不能轻易跟他单独待在一起。 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些话,其实挺伤人心的。 在这个家里,其实高盈君才是跟他最亲最亲的人,是他本以为可以稍微依赖一下的人。 可那天之后,他也就明白了。 他的母亲也许并没有那么期望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