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间。 兰宜:“……” 孟医正含蓄地建议过他们该分床睡了,但沂王没听,西次间都整理好了,他也不去,且理直气壮:“本王又不是那等不知自製之人,不必费事。” 说实话,在这点上他倒是信誉良好:毕竟曾经孤身修道那么多年。 兰宜此刻的困扰是,她很想睡了,可旁边躺着一个犹在压抑怒气的人,她没法视若无睹,就这么安心睡去。 “王爷到底怎么了?”她隻得问道。 沂王道:“没事。” 这生硬的话音就是有事。 兰宜转头。 沂王被她定定看了一会,终于道:“父皇今日说,身边空虚,缺人照料,打算开春以后,下旨选一次秀女。” “……”兰宜惊愕之后,脱口道:“荒唐。” 这是什么时候,京城的局势虽已平稳下来,但京畿的动荡还未完全平息,因为被太子谋反的事打了岔,牛成之兄至今没有抓到,皇帝不思查漏补缺,安抚百姓,居然想选秀! 沂王吐出一口郁气,他像是终于畅快了点,道:“你说得不错。” “皇上为什么有这个想法?”兰宜觉得不可理解。 “因为京里出的这些乱子。”沂王语带讽刺,他明面上对皇帝一向敬重孝顺,这是第一次表露出这种情绪,“让父皇觉得看开了。” “大约跟父皇年事已高也有关系。”他补充。 这算什么看开—— 但兰宜发现沂王形容得也有道理,就是年纪加国事,给了皇帝浓重的力不从心及事与愿违之感,于是他决定不如纵情享乐了。 兰宜真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扳倒了太子,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在后面等着。 谁能约束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本王心中,很觉紧迫。”沂王低声道。 兰宜明白他的意思,天下已经如此,他极想有一番作为,挽回大势,中兴国祚,但皇帝衰老,没有这样的心气了,向着另一个方向滑去,天知道将来交到他手里的江山会成什么样子。 “大臣们会不会劝一劝皇上?” 沂王在枕上微微摇头:“只怕父皇不会听,敢劝的臣子也不多。” 兰宜打量他的脸色,想起问道:“王爷是不是劝了?” 她觉得以沂王的脾性,不会保持沉默。 沂王沉着脸点头。 “父皇没理我,说等开春后,会挑一个好日子,正式立我为太子,让我隻操心这事就够了。” 皇帝待他的态度不算差,还对于他的身份给了明确的许诺,但这么顾左右而言他,也就等于他的劝谏完全无效了。 兰宜想了想,又算了算,欲言又止。 若是皇帝的天命没变,那离驾崩就还有一年出头的时间,久也不算久,只是她不好出口,皇帝是沂王的君父不说,她也不想真的做个神棍。 “你别跟着多想了。”沂王误会了她的表情,说她,“快睡吧。年底各衙门快封印了,还有些时间,不管怎么样,等开春再说。” 兰宜知道自己眼下重要的是养胎,便听了他的话,点点头,说服自己闭上了眼睛。 沂王能出门以后,得了些事做,皇帝收了中枢权柄,不过经了这一年,毕竟精力大不如前,一些其他事务不愿多烦心,就交到儿子身上,让他去办。 时间不知不觉逼近了年根。 兰宜的日子称得上安静,年底本是置办年货预备走动应酬的时候,不过拿到她跟前来的事很少,越往后,她连正院之外的人都不怎么见得到了,正院之内,见素等与她说话也都柔声细语,走路都蹑手蹑脚,恨不得加上双倍小心。 她的产期就在正月中下旬。 侍女们变着花样说好话,说兰宜这胎贵重,会挑日子,兰宜听着无所谓,到这个时候,她只求孩子能健康平安地降生,至于别的,都不要紧。 沂王却是爱听,年底事少,他大半时候仍是在府中,便一边翻着辞典想名字,一边陪着兰宜。 兰宜不去管他,怀胎十月是件辛苦的事,她很幸运,孕事一直很稳,但月份越重,她身体的负担也在增加,该吃的苦头她避免不了,只是忍耐不说而已。 是她所求,她求仁得仁。 逐渐焦躁起来的是沂王。 一天要把孟医正叫过来两趟。 精心挑选的四个稳婆已经到了府里,来历背景都查过,沂王又去查了一遍。 此外又去太医院调了一个最通妇科的太医,沂王给了厚厚的酬金,才过初五就把他叫了过来,让他一道候在府里不许再出去。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天色未亮时,兰宜朦胧疼醒过来。 她发动了。 睡在她旁边的沂王惊醒,向外厉喝叫人,整座沂王府忙乱起来。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好像还写不到一百章了,我其实想多写点,再混个榜,但该收的线都差不多了,硬水拖拉也没意思,写着看吧,要是没有就算了,按着情节来,完整度最大,大家要是有啥特别想看的可以提醒我,我好往里加的就往里加。 天色渐渐亮起来, 太阳出来了,阳光灿烂地洒落下来。 十五佳节的天气寒冷而晴朗。 兰宜一无所觉, 她关心不到那些, 隻觉得很疼。